人民对他们而言就像砂土,只是历史的肥料。

# 5-39

我发现自己有多无能为力。所有事物开始瓦解,我的过去再也不能保护我,我找不到答案。以前有,现在没有了。是未来在摧毁我,不是过去。

没有人知道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这里比较好,我们比较熟悉。

他们的工作是大声吼叫,我们则是保持安静。

现在只有死人才能回这里,活人只能趁晚上从森林里溜进来。

国家乱成一团,很多人回到这里是为了逃避人群和法律,独自生活,连陌生人也是。他们很强悍,眼里看不到一丝友善,喝醉之后很可能放火烧东西。我们睡觉时都把斧头和干草叉放在床底,厨房门边也放了一把锤子。

我们从来没享受过好日子,生活老是不平静,永远活在恐惧里。打仗之前他们到处抓人,他们开黑色的车来,从田里抓走三个男人,那些人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们永远生活在恐惧中。

# 5-40

世界仍然一样,但是人不一样了,我不知道人究竟有没有灵魂,如果有,又是什么样?另一个世界怎么容纳得下所有灵魂?

过去,他们说我们的生活贫穷卑贱,是因为发生过很大的战争,人民深受其害。可是现在我们军力强大,再也没有人敢侵犯我们,没有人能击败我们。但是我们开始自相残杀。

从前的生活已经过去,我没有力气展开新生活。有人同情我们,也有人讨厌我们。

我不喜欢黄昏和黑暗,就像现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但是那不重要,我活着或者死掉都不重要。人的生命就像草:开花、枯萎,然后被火烧掉。

我不说话,因为没有人用我可以回答的方式或用我的语言跟我说话,没有人明白我从什么样的地方回来,而且我什么也不能讲。

我不会批评他们了,我了解他们的想法,他们还很年轻。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会去,这点我很肯定。

可是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什么都不懂,可是我们什么都看在眼里。

原来我们都在寻找熟悉的行为模式,希望呈现出那个时刻该有的样子,符合我们记忆中的模样。

我发现世界 末日时,邪恶的机制也照样运作,人们仍然说三道四,拍大官马屁,大官带着他的电视机和丑陋的技俩,一直到世界末日都是这样,永远是这样。

我们的艺术都是关于苦难和爱情,但不包括所有生物,只有人类,我们不愿降贵纡尊,动物和植物是另一个世界。在切尔贝诺利,人类不在乎其他生物。

# 5-41

虽然发生了难以想象的灾难,人们还是照之前的方式过日子。对他们来说,不能吃自己种的小黄瓜,比切尔贝诺利事件更严重。

以往我们所认识的敌人,不都被消灭了吗?现在的敌人既看不见又无处不在,是新的邪恶化身。

人们不相信报纸,电视和广播,而是借观察官员的反应来获得信息,这样的信息较为可靠。

野生的猫早已集结成群,开始攻击人类。它们想要复仇。它们的记忆已经消失了,它们不记得自己的地位曾在人来之下,曾被人类驯养。对于我们而言,消失的是现实与虚假之间的界限。

大家都知道这么做徒劳无功,但我么你仍然每天起床做着同样的事。

我们做好该做的工作,就让那些长官的肩膀再多一颗星把。谁会在乎呢?

这是我国政治宣传活生生的实例,这里成为专门制造白日梦的工厂。我出现在这里,也算是证明了关于我们的神话:看吧,我们能在各种环境下生存,就算是去过死亡之地也一样。

我们只生活在梦里,活在高谈阔论里。你一定要在这平凡的生命里增添些什么,才能使一切变得合理,就算在死亡的边缘也一样。

人民对他们而言就像砂土,只是历史的肥料。

人们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我们是被恐惧和偏见束缚的人民,我们的信仰变成了迷信。

他们并不是罪犯集团,更应该说是无知和盲从的集体。他们的生活原则,他们从那个大机器那里唯一学来的事,就是不要出风头,大家开心就好。

如果我们仍在封闭的体制内,仍在铁幕之下,人们恐怕至今还住在反应炉旁边。他们会掩盖一切!

# 5-42

我曾经伤心欲绝,曾经不知所措。我想找人谈话,可是找凡人是不够的。我会去教堂,那里很安静,像是在丘陵上一样,安静得让人忘了自己。

简单和呆板的事实,不见得会比人们模糊的感受,传言和想象更加接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