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众的态度无关紧要,只要他们保持不断工作就行。
# 5-35
这一部分是对老大哥的英明伟大的赞美,但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催眠,有意识地用有节奏的闹声来麻痹自己的意识。
掩饰你真实的感情,控制你脸部的表情,大家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这样做没有用。不论他是写了打倒老大哥,还是他没有写,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论他是继续写日记,还是他没有继续写,也没有什么不同。思想警察还是会逮到他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海底森林中流浪一样,迷失在一个恶魔的世界中,而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恶魔。他孤身一人。过去已经死亡,未来无法想象。
如果别人都相信党说的谎话–如果所有记录都这么说–那么这个谎言也将载入历史而称为真理。
知与不知,知道全部真实情况而却扯一些滴水不漏的谎话,同时持两种互相抵消的观点,明知他们互相矛盾而仍都相信,用逻辑来反逻辑,一边表示拥护道德,一边又否定道德,一边相信民主是办不到的一边又相信党是民主的捍卫者,忘掉一切必须忘掉的东西而又在需要的时候想起他来,然后又马上忘掉他。
# 5-36
温斯顿看着那张没有眼睛的脸上的嘴巴忙个不停的一张一合,心中有一个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是一种假人。说话的不是那个人的脑子,而是他的喉头。说出来的东西虽然是用词儿组成,但不是真正的话。而是在无意识状态中发出来的叫声,像鸭子呱呱叫一样。
不论什么大吵大闹或者能够使自己感到疼痛的事情,只要能够使他忘却那不断折磨他的记忆,他都想做。
她毫无例外地是他所遇到过的人中头脑最愚蠢、庸俗、空虚的人。她的头脑里没有一个思想不是口号,只要是党告诉她的蠢话,她没有,绝对没有不盲目相信的。
通过早期的周密的灌输,通过游戏和冷水浴,通过在学校里、少年侦察队里和青年团里不断向她们灌输的胡说八道,通过讲课、游行、歌曲、口号、军乐等等,她们的天性早已被扼杀得一干二净。
你看看四周,就可以看到现在的生活同电幕上滔滔不绝的谎言毫无共同之处,而且同党要想达到的理想也无共同之处。
党所树立的理想确是一种庞大、可怕、闪闪发光的东西,到处是一片钢筋水泥,庞大机器和可怕武器,个个是骁勇的战士和狂热的信徒,团结一致的前进,大家都思想一致,口号一致,始终不懈地在努力工作、战斗、取胜、迫害–三亿人民都是一张面孔。
电幕夜以继日地在你的耳边聒噪着一些统计数字,证明今天人们比五十年前吃的好,穿的暖,住的宽敞,玩得痛快。但没有一句话可以证明是对的或是不对的。像两个未知数的简单等式。
他们的哲学不仅不言而喻地否认经验的有效性,而且否认客观现实的存在。常识成了一切异端中的异端。毕竟,我们怎么知道二加二等于四呢?怎么知道地心引力发生作用呢?怎么知道过去是不可改变的呢?如果过去和客观世界只存在于意识中,而意识又是可以控制的–那怎么办?
# 5-37
在中心度过这个冗长喧闹的夜晚,玩那些令人厌倦吃力的游戏,听那些报告讲话,靠杜松子酒维持勉强的同志关系,都让他无法忍受。
可以这么说,对好几百万无产者来说,彩票如果不是他们仍然活着的唯一理由,也是主要的理由。这是他们的人生乐趣,他们的一时荒唐,他们的止痛药,他们的脑力刺激剂。
他们就像蚂蚁一样,可以看到小东西,却看不到大的。在记忆不到而书面记录又经篡改伪造的这样的情况下,常声称已改善了人民的生活,你就得相信,因为不存在,也永远不会存在任何可以测定的比较标准。
他想到碰到危急状态,你要对付的从来不是那个外部的敌人,而是自己的身体。
他想到她的赤裸的、年轻的肉体,像在梦中见到的那样。他原来以为她像别人一样是个傻瓜,头脑里尽是些谎言和仇恨,肚子里尽是些冰块。
在我们参加的这场比赛里,我们是无法取胜的。只不过有几种失败比另几种失败好一些,仅此而已。
实际生活中是没有出路的。甚至那唯一切实可行的办法,即自杀,他们也无意实行。过一天算一天,过一星期算一星期,虽然没有前途,却还是尽量拖长现在的时间,这似乎是一种无法压制的本能,就像只要有空气,肺部总要呼吸一样。
他没有麻木不仁。他仍保有原始的感情。而他自己却是需要作出有意识的努力才能重新学会这段感情。
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都不会推迟你的死亡。我们不会知道对方是死是活。我们将完全束手无策,有一点重要的,那就是我们不要出卖对方,尽管这一点也不会造就任何不同。
# 5-38
这是不可避免的,这是我们必须毫不犹豫地该做的事,但是等到生活值得我们好好过时,我们就不干这种事了。
群众的态度无关紧要,只要他们保持不断工作就行。
每一个国家实际上都是个单独的天地,怎么样颠倒黑白,混淆是非,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不论财富的增长,或态度的缓和,或改革和革命,都没有使人类接近平等一步。从下等人的观点来看,历史若有变化,大不了是主子名字改变而已。
群众从来不会自动起来造反,他们从来不会由于你身受压迫而起来造反。说真的,只要不给他们比较的标准,他们从来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所受的压迫。
你不去惹他们,他们就会一代又一代地,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地做工,繁殖、死亡,不仅没有造反的冲动,而且也没有能力理解可以有一个不同于目前世界的世界。
群众有什么看法,或者没有什么看法,已被视为无足轻重的事。因为他们没有智力,所以不妨给予他们学术自由。
这一原则认为,过去并不客观存在,它只存在于文字记录和人的记忆中。凡是记录和记忆一致的东西,即为过去。
天空下面的人基本上是一样的人–全世界到处都是一样,几亿,几十亿的人,都不知彼此的存在,被仇恨和谎言的高墙隔开,但几乎是完全一样的人–这些人从来不知道怎样思想。
你不愿为神智健全付出顺从的代价。你宁可做个疯子,光棍少数派。
我认为我是存在的。我意识到我自己的存在。我生了下来,我还会死去。我有胳膊有腿。我占据一定的时间。没有别的实在的东西能够同时占据我所占据的空间。
# 5-39
他知道世界究竟怎么一回事,人类生活堕落到了什么成都,当用什么谎话和野蛮手段使他们处于那种地位。加以权衡,但这都无关紧要,因为为了最终目的,一切手段都是正当的。
这是一个恐惧,叛卖,折磨的世界,一个践踏和被践踏的世界,一个在致力于完善的过程中越来越无情的世界。
你必须始终知道有这个秘密在那里,但是非到需要的时候,你绝不可以让他用任何一种可以叫上的一个名称的形状出现在你的意识之中,从今以后,他不仅需要正确思想,而且要正确感觉,正确做梦。在这期间,他要始终把他的仇恨锁在心中,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端起酒杯,闻了一下,这玩意一口比一口难喝。但是这已成了他所沉溺的因素。这是他的生命,他的死亡,他的复活。他靠杜松子酒每晚沉醉如死,他靠杜松子酒每天清晨醒过来。
他现在不再跑,也不再叫了。他又回到了友爱部,一切都已原谅,他的灵魂洁白如雪。他站在被告席上,什么都招认,什么人都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