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你已经建立了一个新的约束。可是,我不是傻瓜,走。
# 4-102
我这个人过关了永远挨骂、做苦工而得不到感谢的日子,处在眼前的这种环境里,原该感到像处身在和平的乐园里一般,可是我那受了摧残的神经到现在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没有一种宁静能安慰它们,也没有一种乐趣能合意地叫它们兴奋起来。
人总得爱样什么,既然没有更值得爱的东西,我只好设好疼爱一个小叫花子似的褪色木偶,从中获得一些乐趣。
我一个人站着十分寂寞,不过我对那种孤独感已经习惯了,所以这并不使我太难受。
现在呢,陌生而模糊;对于未来,我更无法推测。
她看上去似乎在想着什么超出她的惩罚,超出她的处境的事,想着什么不是她周围,不是她眼前的事。她的视线几乎是向内,向着她自己的心;她在看着记忆中的什么,而不是真正在眼前的事物。
在这以前,我一直是个旁观者,看着劳伍德进行的一切,如今却也要成为那儿的一名演员了。
与其冒冒失失采取一个行动,让不良后果影响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那还不如按耐住性子,忍受一个除你而外没有别人感到的痛苦来得好。
既然躲避不了,那就不能不忍受;遇到命中注定让你忍受的事,你光说受不了,是软弱和愚蠢的。
在人世间,我们人人都有一身罪过,而且不可能不是这样;但是我相信,不久就会有这么一天,我们摆脱了腐朽的躯壳,也就摆脱了这些罪过,堕落和罪孽就会跟着我们的累赘的血肉之躯离开我们。
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服从了班长,没有回答,也没有耽搁。
人不能只靠面包,还要靠上帝所说的每一句话生活。
# 4-103
人的天性就是不能这样尽善尽美!哪怕是在最明亮的星球上也会有这样的黑点;而她那样的眼睛就只看到那些细小的缺点,而看不见星球的万丈光芒。
除了这个尘世,除了人类,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世界,还有一个神灵的王国。这个世界就在我们周围,它无处不在;那些神灵守望着我们。
她戴着它一直到傍晚,忍耐着,毫无怨恨,把它看做应得的惩罚。
几年来,我的世界一直局限于劳伍德,我的经验一直局限于它的规章制度,这时候我才想起,真正的世界是广阔的,有一个充满希望和恐惧,感动和兴奋的天地,正在等着有勇气进去、冒着危险寻求人生真谛的人们。
感到自己孤零零地在世界上,从一切联系中游离开来,不能肯定是否能到得了目的地,而许多障碍又阻止自己回到已经离开的那个地方。
我写作并不是为了迎合父母的自私心理,并不使为了人云亦云地作违心之论,也不是为了支持骗人的空话;我只是说实话罢了。
说人们应该对平静感到满足,这是徒然的;人们总得有行动;即使找不到行动,也得创造行动。千百万人被注定了要处在比我更加死气沉沉的困境中,千百万人在默默反抗自己的命运。谁也不知道,在充斥世界的芸芸众生中,除了政治反叛以外,还掀起了多少其他的反叛。
我慢慢的走着,享受和品味此时此景所赋予我的欢乐。
我很高兴做了这件事,事情虽然小,而且一下子就过去,但毕竟是件主动的事,而我对于完全被动的生活已经感到厌倦。
我得花点时间,先生,才能给你一个值得你接受的回答。
先生,光凭你年龄比我大,或者见的世面比我多,你是没有权利来命令我的;你是否有权自称优越,那要看你怎样利用你的岁月和经历了。
大多数生来自由的家伙为了信奉什么都可以忍受;所以只谈你自己,别去冒险谈什么你全然无知的事物的普遍性吧。
对于别人的坦白,人们倒往往是用虚伪,冷淡,再不就是愚蠢粗心的误解来报答。
# 4-104
你要知道,在你未来的生活中,你将会常常发现自己被不自愿地选为倾听熟人秘密的恶人。人们会像我一样,本能的发现,你的长处不在于谈论你自己,而在于听别人谈论他们自己。
现在,虽然任何一个堕落的笨蛋说了可鄙的下流话,都会激起我的厌恶,可是我并不能自以为比他好一点,我不得不承认他和我是在同一水平上。
既然幸福已经从我这里被不可挽回地剥夺了,那我就有权利从生活中寻找乐趣;我要得到它,不管花多大代价。
我就像任何别的痴情人一样,开始普遍用大家接受的那种方式毁掉我自己。看来,我并没有什么独创性来开辟出一条通向耻辱和毁灭的新路,而是带着愚蠢的准确沿着别人走过的老陆的中心线走去,一英寸也不偏离。
他们开始谈话;他们的谈话使我完全安下心来:琐琐碎碎、利欲熏心、言不由衷、毫无意义,那只会叫听的人感到厌倦,而不会感到愤怒。
我相信,比起环境所造就,教育所培养,命运所鼓舞的人来,他生来就有着更好的志向、更高的原则、更纯洁的趣味。我认为,他身上有一些杰出的素质,只是现在有点给糟蹋了,混杂在一起了。
二十四小时中,只有一个小时她在楼下和她的仆人伙伴待在一起,其余的时间,她都在三楼的一间天花板很低的橡木房间里度过,她在那儿坐着缝纫 – 也许还肚子阴郁的大笑 – 形单影只,就像关在土牢里的囚犯。
英格拉姆小姐不是一个值得嫉妒的对象,她不配使人产生那种感觉。她喜欢卖弄,可是她没有真才实学;她长的挺美,也有很多花色的技巧,但她的见解浅薄;她并不善良,也没有独特的见解,她常常背诵那些书本上夸张的词句、却从来没有讲过,也不曾有过自己的意见。
他们是遵照毫无疑问从童年时代起就灌输的那些观念和原则行事。他们那个阶级的人都持有这些原则,我想,他们是有一些我所无法推测的理由来持有这些原则的。
到庸俗的人们面前来,不是她的天职。
# 4-105
那些时髦的人像神灯里的幻影般,在你面前来来去去,你跟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交流,仿佛他们只是人形的影子,而不是现实的实体似的。
如果自尊心和环境需要,我可以一个人生活。我不必出卖灵魂去换取幸福。我生来就有一个内在的宝库,让我能够活着,哪怕一切外在的乐趣会给剥夺,或者只用我出不起的代价,才能获得。
对我来说,简,活着就是站在火山口的地壳上,它每天都可能裂开,喷出火来。
痛苦和卑贱的联想成了你回忆的唯一粮食;你四处徘徊,在流浪中寻找安宁,在放荡中的生活寻找欢乐 – 我指的是那种没有爱情而只有肉欲的放荡生活 – 它使你智力迟钝,感情枯萎。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是否有理由跳过习俗的障碍 – 一种既不被你的良心所认可,也不被你的判断所同意的传统的障碍?
没生命的东西都没变,可是有生命的东西却变得认不出来了。
她似乎不需要同伴,不需要谈话。我相信她是自得其乐的;这种例行工作对她来说已经够了;要是发生任何事情,迫使她打乱那时钟般准确的规律,那可是最叫她烦恼的了。
她就要执行一个酝酿已久的计划:找一个幽静的住处,让严守时刻的习惯永远不受干扰,还要在她自己和浮华世界之间放一些安全的屏障。
在尘世间,事情就是这样,刚在一个可爱的休息处安定下来,就有一个声音把你叫起来,要你再往前走,因为休息的时间已经过了。
最使我塞心的是想起更辽阔的海洋 – 那隔在我同我自然而然地、不可避免地爱着的人中间的财产、地位和习俗。
你以为我会留下来,成为你觉得无足轻重的人吗?你以为我是一架自动机器吗?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吗?能让我的一口面包从我嘴里抢走,让我的一滴活水从我的杯子里泼掉吗?你以为,因为我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 我的灵魂跟你的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模一样!
# 4-106
我现在跟你说话,并不是通过习俗,惯例,甚至不是通过凡人的肉体,而是我的精神在同你的精神说话;就像两个都经过了坟墓,我们站在上帝脚跟前,是平等的 – 因为我们是平等的。
我知道我的创造者是同意我这样做的。至于世间的评判 – 我可以不管。人们的一间 – 我可以蔑视。
我将是我自己,你不能指望也不能要求我这儿有什么天堂里的东西 – 因为你得不到的,正如我从你那儿也得不到一样;我压根就不期望这个。
在她们让我看到平庸、浅薄,也许还有低能,粗俗和暴躁的时候,我完全是个恶魔;可是对于明亮的眼睛,雄辩的舌头,火做的灵魂和既柔和又稳定,既驯服又坚定的能屈而不能断的性格,我却永远是温柔的和忠实的。
和奉承相比,我可远远地更喜欢鲁莽。我宁可做东西,而不当天使。
我的原则从来没有受过训练,因为缺少关怀,它们长得有点歪了。
我不愿陷入感情堕落的境地,我还要用这跟巧辩的针阻止你走近这深渊的边缘;而且凭借他刺痛的帮助,在你我之间保持对彼此都真正有利的距离。
看着自己所抢的希望,昨天它们还在那样的开着花、发着光,现在却躺在那儿成了直挺挺、冷冰冰、铅灰色的尸体,再也不会复活过来。
我周围的一切都改变了,先生,我也得改变 – 这是毫无疑问的。
社交场合里发疯似的竞争、青年人的好色,鲁莽和盲目会促使人什么糊涂的蠢事都干得出来。
她的趣味引起我的反感,她的心灵平庸、卑鄙、狭窄,特别地不能给引导到任何更高的高度,扩展到任何更广的境界。不管我开始什么话题,都会立即从她那儿听到既粗俗又陈腐,既乖戾又低能的谈话。
这种世俗状态的痛苦将同现在拖累我灵魂的笨重肉体一起离开我。对于盲信者所受的那种燃烧的永劫,我并不害怕;没有一个未来的状况会比这目前的状况更糟 – 让我离开,回到上帝那儿去吧!
# 4-107
我们生来是要斗争,要受苦的 – 你我都一样,那就这样做吧。
我关心我自己。我越是孤独,越是没有朋友,越是没有支持,我就越尊重我自己。我将遵守上帝颁发,世人认可的法律。
法律和原则并不是用在没有诱惑的时候,而是用在像现在这样,肉体和灵魂都反抗它们严格的时候;既然他们严格,那就不能违反它们。要是在我自己方便的时候就可以打破它们,那它们还有什么价值呢?
这条路我从来没有走过,但常常注意到,并且心中琢磨,不知道它通到哪儿去;我就朝哪条路走去。现在不允许思考;也不能往后看一眼;甚至不能往前看。不能想一想过去,也不能想一想未来。
过去地一页是如此的像天国般甜蜜 – 如此地极度悲哀 – 只消读其中一行就可以使我的勇气消失,使我的力量垮下来。未来却是个可怕的空白,有点儿像洪水过后的世界。
我是一个人,有人的需要;我不能在没有东西满足这些需要的地方久留。
然而,生命连同它的一切需要、痛苦和责任,都还为我所有。负担还得背负下去;需要还得满足;痛苦还得忍受;责任还得完成。我出发了。
人类的生活和人类的劳动就在近旁。我得挣扎着前进;努力向别人一样生活和劳动。
我并不责怪那些拒绝我的人。我觉得那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且是无可奈何的事。一个普通的乞丐往往是怀疑的对象;一个穿着体面的乞丐不可避免的也是这样。固然,我祈求的只是职业;可是谁又有责任来为我提供职业呢?当然不是那些第一次看见我又不了解我品性的人。
哎,这样孤独 – 这样被从我的同类那儿驱逐!不仅失去了希望之锚,而且也失去了坚韧不拔的这个立足之点 – 至少是暂时的失去;可是,我不就就竭力去恢复这样的立足之点。
他的眼睛似乎是用来探索别人思想的工具,而不是作为表达自己思想的东西。
# 4-108
现在,我只希望有个真正的慈善家让我能找到个我力所能及的工作,我能用他给的酬劳养活我自己,哪怕只拿最小的生活必需品也行。
如果我因为一阵风或几滴雨就不去干这些轻而易举的工作,这样懒惰,怎么能为我给自己规划的未来作准备呢?
我意思是说,人类的爱和同情最强有力的控制着你。我肯定,你不可能长久满足于在孤独中打发你的空闲时间,而且工作时间全部都用在毫无刺激的单调的劳动中。
我周围所见所闻都是无知,贫穷、粗俗,这使我灰心丧气到了无能为力的地步。不过,让我不要为这种感情过于痛恨和蔑视自己吧;我知道这种感情是错误的 – 能知道这点,就已经是取得了一大进步,我将努力克服它们。
这眼前的生活,短暂的世界,在我看来已经足够了。
灵魂像磐石般一动不动,牢牢的嵌在汹涌澎湃的海洋深处。要按我的本来面目来认识我,我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我得放纵一下我的感情;我难得有机会这样做。哪怕你辩论、反对、烦扰我一年,我也不会放弃这种美妙的乐趣。
要达到的目的是,要你利用上帝交托给你的才能;这种才能他肯定有一天会要你作精确的汇报。别顽固地执着于肉体的联系,把你的毅力和热忱留给一种合适的事业吧;千万别把它们浪费在平凡而短暂的事物上。
对他来说,生活中的人情和乐趣并没有吸引力 – 生活中恬静的享受也没有魅力。从字面上讲,他活着就是为了渴望 – 当然是渴望善良和伟大的东西;可是他永远不会安定下来;也不赞成周围的人安定下来。
我必须抛掉我的一半天性,扼杀我的一半才能,扭转我的兴趣的原来的趋向,强迫自己从事并不使天生爱好的研究。
你只要摆脱一切次要的反复无常 – 摆脱一切微不足道的感情上的困难和脆弱 – 摆脱一切有关纯粹个人爱好的程度、种类、力量和温存的顾虑,那你就会立即同意这种结合的。
# 4-109
他是个善良的,伟大的人;不过他在追求自己的宏达目的的时候,无情的忘掉了渺小人物的感情和要求了。所以,微不足道的人最好还是避开他;否则,他前进的时候,会把他们踩死的。
一觉醒来,发现那是个空幻的嘲笑,我孤独,被遗弃 – 我的生活黑暗、寂寞、毫无希望 – 我的灵魂干渴,却给禁止喝水 – 我的心饥饿,却一直得不到食物。温存柔和的梦啊,偎依在我的怀里吧,你也会飞走的。
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盼;白天黑夜都混在一起,所有的感觉只是在炉火熄灭以后感到冷,在忘记吃东西以后感到饿,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悲哀。
他积极的不知疲倦。他活着就是为了要干伟大、崇高的事业。
我忘了你已经建立了一个新的约束。可是,我不是傻瓜,走。
时间是无关紧要的,接着发生的才是奇怪的事情。你会认为我迷信 – 我的血液中是有迷信成分,一向有的;然而,这件事却是真实的。
他踏上了他给自己规定的路,他还是继续在这条路上走着。他在巉岩和危险中工作,再没有比他更不屈不挠,更不知疲倦的先驱了。坚定、忠实、虔诚,充满精力、热情和忠诚,他为他的同类工作。
这个善良、忠实地仆人终于被召去享受他的主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