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信仰,它不但要求我们相信虚无东西,而且还要求我们在经验的范围内,承认与亲眼所见完全相反的东西。

# 4-61

宗教思想使人们相信,是它赋予的生活的价值和尊严,这种建立在某种假设之上的思想告诉人们,人的精神力量是由信仰来创造的,人们必须把一切兴趣都集中到它的上面,当人们对这种思想产生怀疑时,更是如此。

人们虽然脱离不了由神制定的规则和秩序,却仍要生活中构建一个独立的活动中心,作为生活的依赖。同时,还需要不断地完成整体所需,哪怕是最微小的帮助。

由于上帝的精神力量的介入,人们从精神上摆脱了窘迫悲惨的困境,进入另一种生活。从精神层面获得的欣喜和满足,让善最终战胜恶有了保障。而人们生活的各种细节就必须遵守和服从这种崇尚的目标。

那时候世界无法提出一个人们可以为之奋斗的精神支柱,而宗教恰好填补了这种空白。它带来了激情和崇高,成为人类精神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所以它成为世人审判的标准。人们在这个世界上可以通过证明自己的能力,找到能够生存下去的理由。

各种工作让他手足无措、种种问题也随之而来,关于灵魂救赎的问题被排挤掉生活的角落里,不再受人关注。

虽然宗教的形式仍然存在,但它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与自信,蜕化为单纯的情感波动,这种情感波动不能也不可能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真正的满足。

我们的世界充满了无尽的活力,却要依赖一个连它自身生存都难以解决的陌生世界,这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 4-62

宗教对人产生的激励作用,对愿景的建立,对人们追求完美和实现理想的鼓舞作用,有着无法抹煞的功绩。人们追求真理和幸福所付出的努力仍被他的标准所检验。

人们让精力全部倾注到这些事情上,完全被他所吸引,将生活的种种琐事置于一旁,专注于这个王国亲密接触。这样他的生活便不再需要除自身以外的其他目标,它在发展中找到了自身的价值,满足于成功之后带来的喜悦。

在那样的时期里艺术创造了激情和喜悦,虚无世界又无可争辩地成了生活的中心,占据了人们的全部精力和激情,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这种精神的创造同时也造就了人类不断超越自我的道德行为。但那个时代过去了。

人们可能始终在用一种很严厉的标准检验着品质的高低,可当这种挑战混乱人的内心时,人就会感到困惑和虚弱,低下的本性阻止着他们前进,此时他的信仰开始崩塌,不再认为可以实现自己的目标。尽管他也在进步,但内心深处的向往与渴望却无法满足。

他过分强调了宇宙盲目的必然性和人类生存的非理性,以及人类总体上对崇高理想目标的冷漠。其次,他灌输了人类能力有限,这些局限阻碍了我们直接参与世界的活动。

它本身不在尝试新东西,只是占据和拥有那些原来的东西。没有了创造性,那么它就不得不退化,只剩下教化作用了。虽然教化的功能也可以是人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发挥作用,但他只能作为生活的一部分,而无法满足整体生活需求。

人们被要求全身心的投入到一个精神世界里,并为它献身;人们被告诫要像别人一样无私的服从于这一命令。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同自然和社会的自我保护这些大目标相比,与人们日常的各种兴趣和热情相比,教化对精神的价值是较小的。

努力创造的新生活只会把我们引入歧途,它展现给我们的生活前景注定是一场虚幻。那些让我们怀抱的高远目标,往往适得其反,因失败带来的沮丧和质疑也更为强烈。生活赋予我们的愿景和希望,竟然是不管付出多大努力都无法实现的,这可能吗?

# 4-63

但是,如果某一观念已经没落,而它还在严重的影响我们的生活的话,我们该怎么去应付这些主张和因这些造成的混乱呢?

它们像个苍白的幽灵纠缠在生活周围,仍强大得可以摧毁我们在现实世界的幸福,却又不能给我们打开另一扇门,不能为我们提供合适的奋斗目标和生活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我们的自身爱好必须在宇宙的规律面前谦卑的低头,必须付出更大的牺牲,因为虽然现实世界向我们展现了他的多样性,但人的内心却再萎缩,种种限制也会把它包裹得更紧。

尽管我们总是失望于旧观念中无法保证的诺言,难道就不能从中得到一些可以让我们快乐的理由吗?无论怎样、人类已经在全身心地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新生活的核心就是工作,就是对一个对象按照人们的意愿去改造和重塑。这种行为从严格的意义来说是行不通的,在严格的现代理念里,除非我们精确地掌握重塑对象的法律和法则,并将其全部吸收和预悟,否则这个过程就无法顺利实现。

工作似乎确实可以提供这种意义:它的组织结构可以使人们工作效率大大提高,最大程度提升了个体的贡献,促进了世界范围内的团结。每个时代,工作作为一项共同去完成的任务,可以有效地把每个个体组织起来。

在刚开始的时候,人们全身心的投入工作,虽然他的生活并不充实,但因为陶醉在取得成绩的幸福中,并不会对眼下的工作产生怀疑。然而随着工作的地位日趋重要,对劳动者越来越多的剥削,人们就不得不对它产生质疑了。

物质的成果和精神的讽求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化。精神从来不会满足这样的成果,它必须回到内心的生活,内心的精神生活才是他最终的目的。与此相比,其他的东西都不那么重要。

精神需要时间去安抚,而工作却挤掉了大量的时间,让生活忙忙碌碌,牺牲掉了休息,甚至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因此精神势必要把工作看成它的敌人,并拿起武器奋勇捍卫权利。

# 4-64

现实世界对于精神来说,依旧是遥远和陌生的,尽管它是那样充满生机。

我们如今面对的,不是变化多端的时尚思潮。而是历史潮流不可抗拒的压力,它不属于任何时代或任何客体,也无关任何观点或任何倾向,过去的唯心论的解决方案已失去了确定性和直接性。

通过它我们有可能会找到一种生活的意义与价值,不必通过诉诸于另一个世界来完成,也没必要假设一个虚幻的王国,我们所追求的善也不需要去其他世界寻求。

它呼吁我们把这种幻想从根基和生活的一切领域驱除掉,并按新思维模式去重建新生活。我们清楚地知道,这样的体系对于那些为生活所迫的人来说,具有怎样的召唤力和吸引力。这种尚在模糊中的体系成为一种信仰,符合人类的本性。

人们被置身于一种毫无关联的孤立状态,完全是按照自然规律的要求机械的生活。人与自然只有加法和弄列的联系,丝毫没有半点内在的联系。个体之间的为生存而进行的竞争,只是生物进化的程序,而生活本身就是由这种竞争构建的一个整体系统 。

系统里的个体谁也无法走出他的位置,因此人们的生活只有依赖,缺乏独立创新。体系没有给独创、独立和自由预留位置,对于任何发生的事,我们只能说,他发生了。

如果生活缺少内在的一致性,仅靠外部刺激作出反应,一切仅靠外在的关系而适应不断改变的环境,缺少自由的能动性,那么,不仅对宗教来说是噩耗,对所有的道德和正义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艺术和科学所创造的一系列的感情和观念,都将变得冷漠、像人格、品质、气质这样的观念 都成了纯粹的空洞名词,就像宗教只是幻想和迷信的产物一样。

# 4-65

在这种体系里,人虽然具有自然的天赋,但如果不迫使他努力,改变其生存条件,纠正谬误和幻想的话,他就只是一个人生的观察者,只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影子。

一旦人类取得了胜利,完成启蒙,他就又被放回到自然中应有的位置,很难看出他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他内在的发展陷于停顿,所有的成就都归于自然,而与人的意志无关。就是我们最终努力的方向是消灭所有的精神生活。

如果有人以整理作为他的兴趣和欲望,那么他就不再是自然的碎片了。因为在追求真理和幸福进行的斗争中,他的生活就已经被卷入尖锐对立的漩涡,这是自然 — 借助于它缓慢而累积的行程 — 所不能理解和容许的。

除非我们的条件很低,或者我们的思想不纯洁,再就是我们通过窃取对手的论点,慢慢改变自己的立场,所有按照正常逻辑思考的人所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的,即自然主义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结果,他得到的只是失望和否定。

由于自然主义对幻想和迷信的极为强烈反对,才掩盖了他的自欺行为,他看不到自身体系的空洞和缺乏创造力。

人的思维在很大程度上人仍被感官世界所统治,而只要这种观念还存在,我们就无法摆脱自然秩序的束缚。

为个体或种族的延续服务,而无法让我们摆脱自然的机械秩序的性质,不能使我们选择和开辟自己人生的新道路。

最初人的智力只是用于保存自身和激烈斗争的武器,后来便不限于如此,它可能让人摆脱感官世界而独立存在,与感官世界并列对峙,并独立感官世界之外冷静地审视他。

人的思想不再受自然的限制,它可以站在自然之外独立思考,把自然作为一个问题来研究:人们体验着自然,并借此超越于自然之上。

如果思想不能摆脱感官而是一直被它影响的话,就没有一切真正的文化,我们又如何知道它的存在呢?

# 4-66

思想是一个快步行走的先锋。它动摇了以前生活的旧习,他所坚持的理念和原则,力图要把它的内心需求表达出来。它激发了现代运动的力量和激情,即为实现真理而斗争。甚至物质水平的提高和繁荣也是受它的各种思想原则的激励。他维持和控制着我们的全部感官世界。

自然主义的信条告诉我们,我们全部的运动都有盲目的服从于这个物质世界:甚至科学都不能对它进行解释,而只能对它进行描述。

人在纯粹自然里扮演的只是自然指定给他的角色。因此,作为一个有思维存在的个体,无法容忍把他自己当成一种简单的动物对待。他不能不比较、不能不反思、不能不质疑。而且,如果他的问题找不到解释,他就会感到羞耻。而思想既能寻找问题答案,又能缓和矛盾冲突。

思想之所以活动,是因为它有透彻和明了的需求,不管他忙于从破碎的言论中得出逻辑结论,还是忙于抵御各种矛盾,他都同时在关注自身的状态。那种完全依赖外部的生活,对它来说是肤浅的和不能容忍的。

思想一旦要求做是在的全部,一旦声称统治生活和拥有生活支配权时,它的局限性便暴露无遗 — 生活便成为形式的和虚幻的:思想虽然有能量构建复杂的形式,却无法赋予它们任何有生气的内涵。

思想扮演的不过是媒介的角色,将它的能动性释放、诱导它清晰地表现出来 /

它本是起源于人的内心,现在就要反过来与人作对:他从自身的本性出发,制定出一些规范和路线让人们去遵守,强迫人们去努力工作和付出牺牲,它只管强调权力却对人们的感受和祸福冷漠无情。

思想的浪潮汹涌地朝他们涌来,推动着人们向前迈进,却把人们的舒适和安全当成无关紧要的附属品。思想源于人的内心,受控于直接经验,是人类的某些从属,现在却要反对他,把他当成一种纯粹的工具使用。

庞大的思想潮流席卷和支配着他们,像影子一样来来回回飘忽不定;他们全心的工作,只为了根本就实现不了的目标,事实上只是一种想象出来的而不是目所能及的目标,他们不过是宇宙过程中的工具。

# 4-67

它利用他们有抛弃他们,它把自己的本质隐藏在神秘的黑暗中,好像是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目标发狂,由它引发的混乱让我们痛苦不堪。一句话,就像自然一贯表现的那样,思想丝毫不顾及我们的感受,那么,它怎么能够解决人生意义的课题呢?

思想认为感官是初始的和卑劣的,感官则认为思想是微不足道和无效的。但是,我们并不能因此退缩,我们要追求幸福,不能停止这种寻找。事实上,它可能包含的心胸狭窄和卑劣的特征;但是在他的背后有着更有价值的东西。

如果人类听命于直接经验,就意味着人类将被一种存在的宇宙的过程所摆布,那么这种听命就无法让生活丰富和有意义,也无法确保自我价值的实现。我们只能拜倒在它的神秘而黑暗的必然性的祭坛上,但在当下的问题面前,他仍是个失败者。

人对另一个世界的信心一旦被动摇,自然与思想便乘虚而入,把它作为一种工具使用,进而摧毁他的精神存在的基础,此时要想保存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唯一的途径就是:必须依赖生活的自给自足,并全心投入和促进这种生活。

我们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自己的本性上,这种生活,虽然让我们失去了很多东西,但是他除了缺陷以外,至少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它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向着这个目标去奋斗,我们就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这便是现代主流思想所持有的观点,它的影响力渗透到了生活的各个方面。

第一种生活,个体的主要职责就是改造外部环境和条件,调整社会交往和工作安排,以一切可能的方式推进整体的福利,然后个体就会得到幸福与舒适。就个体而言,无论是在他最内在的经验里,还是在梦想和渴望中,他都需要依赖整体,也就是他的环境的产物。

第二种生活,它主要在意的是个体生活不受干扰,增强自身的力量,摆脱一切对自身束缚,并能够帮助他,自由的独立发展这种诉求的趋势是强调可塑性和通人性二把恪守成规看成一种基本把一致性看成形式主义无论我们完全服从哪一种,我们的生活,都陷入让我们无法忍受的而失去生活的一切意义。

# 4-68

我们通过全身心的工作,使合理的成为实在的,使实在的成为合理的。但是,为什么我,激励自己追求某种目标,并把自己的精神完全奉献给这种目标 – 如有需要,还要甘愿牺牲自己 – 而得到的结果和自己的利益没有直接联系呢?的确,即使作为一个共同体成员,我们果真能够在这种共同的利益中得到满足吗?富足、无忧无虑的生活、并不能使我们幸福。

事实上,如果一种文明以推动和促进人的直接利益为目标,它就势必会打上贫瘠和荒凉的烙印。这种文明不会使人的本性得到激励和提高;它甚至不会去努力争取效果。它只接受认可它的人。它只能利用和使用现有的能力,即使是在他最成功的时候,也只是附人类身上的衣服。

纯粹人本主义给人的生活带来如此多的问题和对立,要求人们付出巨大的劳动和牺牲,它不能使生活变得容易反倒使生活变得更加艰难。在一种相对简单的环境里实现无忧无虑的舒适状态,难道不比在高度文明的条件下更容易吗?如果人生的目标只是世俗的物质满足,文明就是一种致命的错误。

精神的创造,无论他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展现,只有在它的目的被全部接受和追求时,它才能成功;而在那些以社会为目的忙碌的文化中,它不过是作为一种为人类造福的工具存在,没有人会对它关心,使它沦为功利服务的奴隶。

普遍意见更成了好恶的仲裁者,精神创造根本不能自发性的生存。

即使拥有最自由制度的社会主义的文化,也不免要压制个性,把所有人的个性都降低到同一条水平线上。那些真正追求精神的艺术家,总是要求自己的作品具有一种永恒价值,追求一切独立于偶然性和变化之外价值。

当它自诩自己就是全部真理时,尽管它有令人炫目的伪装,仍掩盖不住它的匮乏而空虚的生活。

他们只能在自己的生存方式中生活,用主观的镜子反省内心的行为,虽然他们能够不断地得到暂时的满足,但也只是共生和继承在他们的孤立意识状态中。除非放弃个人主义,否则永远不能融合成一个整体。

# 4-69

也许他能从全貌的变化和转换中得到一时之快,但最终会令他处于厌倦和餍足状态。人不能永远生活在主观世界里,因为他的生活范围并不完全局限于此,而是会远远超出这个范围,他必须思考超出他范围内的东西。

它让生活停止在纯粹的个性上,自身的能力和情感被压制在偶然和有限存在的狭窄道路上,让我们每个人都承受他的特性的约束,而他并没有能力去挣脱这种局限。个人主义的生活以及它的多样性和智谋,有着难以形容的狭隘和贫乏。

社会主义文化所指导的生活是关注外部条件,只顾重视外部而忽视了生活自身。个人主义文化偏重于生活自身,但因为他无法超越孤立状态和片刻时间,使我们不能拥有生活的整体,找不到他的内在性和内心世界。

富足的无畏吝啬、粉饰的自私,毫无意义的自我专注、不惜一切贪吝,无端的攻击、令人厌恶的虚伪、缺乏勇气的大话、对精神任务的冷漠、对个人利益的过分勤劳等。所有这一切都太过明显了,令人无法忽视。

如果说宗教信仰让人得到的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世界的话,他至少还可以要求把这种信仰建立在一种积极的可能性上。因为它从不把感官经验和现实画等号。

有些信仰,它不但要求我们相信虚无东西,而且还要求我们在经验的范围内,承认与亲眼所见完全相反的东西。

切断与扩大的现实世界的联系,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小范围内,人的生存只能忍受在狭隘和卑下的小空间里,连他生命的本性也就此隐藏起来。

因为人的本性被紧紧束缚和围困,不可能仅靠一句话的魔法就能使他的生活和命运得以更新。所以,他必须做出选择,要么与现实文化决裂,要么放弃追求内在本性的提升,放弃追求生命意义与价值这一希望。

当我们努力地想把精神生活建立在我们认为非常了解的东西上时,它却越来越远地离开了我们的生活。我们曾寄希望于建立一个统一的整体,那些相互对立、相互斗争的运动却让我们得到了与希望相反的结果,而且那些我们希望获益的地方却让我们损失更大。

# 4-70

自然主义以冷漠的态度对待人们,将其视为无意识的机械的一部分,理智主义则认为人不过是思想进化过程中的容器、工具和机械。

这些体系想现它的独特性,便会竭力和粗暴地排除一切补充给它带来的影响,这样就会越来越狭隘、不足和不可靠。就像精神特征中所常见的那样,表面的胜利越迅速将预示着内在的毁灭也越快。

时而让人回到自身那个冰冷的世界里,时而又让人摆脱狭隘和愚昧的人际关系,置地到辽阔无边的宇宙中生活。找不到一处可以来的稳定的根基,没有一种合理的综合,没有一种生活可以补偿所遭受的困苦和烦恼。

我们追求确定性,却陷入了可怕的一团糟;我们寻找整体的人生,却得到了破碎地、对立的生活;我们渴望和谐和愉悦的生活,却看到生活中到处都是冲突、烦恼和忧愁。

那些早已无处容身的旧教条,混进了我们的新学说,对新学说的发展造成了毁灭性的后果,让我们的精神面临不诚实的威胁。有多少不切实际的言辞、虚假夸大的激情、博的人心的自欺与所谓的宗教复兴结合在了一起?

在那样的环境里人们对人生的意义问题不会感兴趣,没有答案也不会失望。但是我们目前所处的绝对不是一个衰弱无力的时代,它的活力四射,驱赶着人们在进行着最紧张的工作。

有些人因为内在生活的缺乏而积极投身到工作中和持续不断的运动里,试图用这种手段慰藉自己的心灵。但是,这种解决办法只能是暂时的,因为人的终极目的是完整的实现自我和感觉自我,并为这种完整性填实一种内容,而这项内容是单纯的工作无法提供的。

很多人专心致志沿着和一切希望与感情又密切关系的道路,去努力探寻人类各种本性的满足。但在这条路上他们无法获得进步,哪怕是他们认为的进步,却消耗了他们过多的精力。

# 4-71

没有共同的精神价值标准,一个人所认为的黄金,在另一个人看来则是铜币。

每当讨论人生的重大问题时,因它固守肤浅的理论和对问题不负责任的否定,损害了人的自由创造力并由此造成了道德力量的损害。进而造成人的精神的混乱,在处理人生这种重大问题时变得草率,导致得到的结果与现状真正需求恰好相反。

他的精神色盲,他只能看到他自己活动范围内的东西,其他的经验和印象–无论如何深刻–他都一概看不到。

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人,没有精神直觉,像理性与自由、进步与发展、内在论与一元论之类的东西,他也能够充满热情地去对待,并能从这些纯粹的抽象中收获满足,但他不会用心去阐释这些理论或证明它们的合理性。

现在的生活已陷入极大的矛盾和痛苦中,这种生活曾试图从直接那里得到最终的答案,但结果它的愿望落空了。现在,这种结果已经让我们意识到,我们必须做出选择:要么放弃理性,要么改变生活。

人类的本性身处便有这么一种渴望,这种渴望迫使我们由内心开始来探求生活的真谛,并使生活完全成为我们自己的生活。

可见的世界拥有诸多的可能性,却不能满足人性中某种迫切的需求,即使倾其所能,也不能给生活以意义。

人类必须尝试使用不同的方式,或多或少的同化世界,使其成为人类生活的一部分;也必须在其存在里找到一种精神解脱,摆脱狭隘的生活空间的限制。

面对自然的壮阔与冷漠,我们人类在这苍茫无限中显得极为微小和孤苦,社会生存环境又深陷群情激愤而精神匮乏的漩涡,人类由于自私,被表象局限以及放任不能自控的本能,从而导致他的道德低下;这一切世人皆见,无须回避。

绝对不可能有一个大家所拥有的共同世界,决不能依赖于个人的经验,决不能有大家所共识的真理,在任何地方都能通用。

# 4-72

正是我们在人生中发现和感悟到的东西,将决定我们最终的答案。

在很多时候,我们对那些在生活中看不到的世界基本上一无所知。

在这一切的过程中,人们会有很多想象不到的新发现,新感悟,这些新发现不仅使人类感到足够的优越感,而且更能从中获得无比充实的人生体验,如同一次美妙无比的旅行。

它所提出的真理,似乎根本不会受到人类的现实遭遇和变化的影响,更不受个体之间的差异和冲突的影响。它以一种极高的姿态声自称远远高于人的一切奇思妙想,并且能够控制和支配它们。

人的精神生活其实是一种几乎虚无的东西,而我们对它的一切关注最终也会成为一种幻想,除非在其背后有一个足够强大的精神世界作为后盾支撑着,在那里能获得权力,以及使人信仰的证明。

人类当然不仅仅只是演戏的舞台。我们人类的诸多行为,对于实在界的活动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甚至有时候人类的活动可以左右一切。

一旦人的生活欲奋力摆脱其本性的时候,它便会被极大的不安所占据。

一切精神的努力,无论其当事者是否知晓、是否期望,都需要颠倒现存的状况,把支点转移到这同一个精神立场。

如果没有自由,那我们的生活便变得一团糟,而生活也就不完全属于我们自己了,而是被自然或是命运支配着,它虽然在我们内部发生,但是却根本不是由我们决定的。

如果那些我们不怎么待见的东西竟然会吸引我们的全部精力,甚至变成了我们个人的责任问题,那么我们的生活便必然在令人气馁的矛盾中苦苦挣扎。

人之所以要劳动是因为他为了追求某种更高的精神生活,然而,不管这一点如何确实,它所才去的精确形式却只能由他自己的努力所决定。

怀疑总是会不时地对那些基础发动袭击,甚至会降其主要意义搅得一团糟。

有太多束缚或者不尽准确,那么,我们就可以想尽各种办法去挣破束缚,从而努力达到我们想要的生活,我们的人生也会得到更大的释放。

# 4-73

无论精神世界有多么大的提高,也不把它作为其他生命界的附属品,它自己必须是有生命的,是独立的,完全属于自己。

从此只能屈服于结果的计划,反对强烈的精神紧张。它称为功利最顺从的奴仆,完全适应了功利的要求,如此一来,便会将一切内在性毁灭了。

如果高等行为与低等行为成了一种混合体,如果人格与个性等要素没有什么奇特的性质,而只是扩大的自然行动,那么,这种运动就根本没有刷新的能力。

即使是人性所能达到的纯粹精神,也是不可能永远存在的,倘若一经停滞,就必然会堕落,会陷入自然利益的领域而遭蒙混合不成形的痛苦。

我们曾做过无数的白费精力的努力,这些努力虽然看起来是极其纷繁的,然而彼此必经有密切的关系。而对于努力付出的人,实际上也是有很确实的益处。

精神生活宣称他所提供的内容是永远真实而显赫的,而至于人的事业,是时而发达,时而低落。无论是人的生活,还是生活所要求的,它们都是变化无常的。

过去一切旧的东西,在新的光明之下都将被重新解释。

我们在最初工作的时候,只是简单地为了满足我们重在的需要,如果我们要求为所付出的劳动而获得报酬时,任何人也不能责备我们。

工作本身会使我们自身变得更加可贵,因为它建立了一种能够地址工作者突发异想的精神联系,它使我们能够承认更大的困难甚至牺牲,它变成了我们不断取得进步的莫大力量。

共同的生活经验造成了一种共同的善恶标准,一种共同的目标,一个共同的利益范围,使个人的地位渐渐变得坚固,同时又能将个人的自私限制起来。

# 4-74

那些以往时代称之为不朽的东西不管我们如何固执的等待,并试图把它们所划的界限尊为普通规律,试图在不同的时期找出一条同样的界限,并区分哪些是该时代的产物,哪些是不受时间影响,是世界历史上所有时代共通的内容。如此这般历史便以一个精神世界的状态呈现出来。

人们通过努力获得的不过是当下的快乐与成就。不过,如果仅仅满足于此,不再从精神生活上努力,使精神生活更加丰富的话,那之前的努力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场革命所带来的成效,是让我们有可能用永恒价值对抗即时的现在,这些永恒价值包括所有时代和人类一切恒久的东西。这样便有了一个用时间评价一切的可行性标准,凡是与这个标准相抵触或相违背的都被判定为不能产生持久性影响的立场。

一种更深层的实在在支撑和激励着自然,如果没有它的存在,自然获得她所达到的一切是不可能的。

精神生活的存在总是以一种不能真正适合它的方式体现,所以它永远无法摆脱矛盾,它只能在这种充满对立的环境里展现自己,这种环境成了我们的束缚,令我们无法逃离。

在人类的经验里最初认识到精神的无限性和它的深不可测,但我们被束缚在尘世的生活里,它无法自由地得到全面展示。

自然我行我素,不顾一切精神的抱负,命运却从不区分善恶:我们无比期待着的,却根本没法看到任何公正的秩序和爱的王国。

即使是在完全属于人的范围里,精神生活也没有一点儿稳定的地位和可靠的主权,而是被人滥用了,被人作为私人利益或党派利益的工具。

秘密不仅没有被解开,却反而被掩藏在更深的地方。

如果我们仅仅只是按照世界对我们的呈现来看待我们自己,并且只是按照世界所能承认的程度评价我们的生活,如此一来,那怀疑一定会获得胜利:如果按原貌判断事物,那肯定会从内在上将我们一切生机勃勃的冲动全部摧毁。

# 4-75

其实我们所亲眼目睹甚至亲身经历的自我实现的劳动便是实在本身,而且,也正是由于在这一自我发现的劳动过程中,实在确立了它自己的信仰基础。

如果我们的生活不是那么空洞与虚弱,怀疑便根本不会使我们变得消沉。从现在看来,只有一件事能使我们摆脱它们的压力,那就是内心生活的更新和重建。

我们所构想和辩护的精神生活,不只是我们存在的一部分,也是当我们感到厌倦和辛劳时,可以全身而退的避难之所。

倘若我们整个尘世的存在只是一个片段,那么我们就不要指望它会澄清一切疑团,这不仅是不明智的,而且还会有许多毫无意义的可能性。

一开始被我们看做障碍的东西,到后来却有可能被证明是一种有益的助力。我们很多时候对生活的否认,常常仅仅是因为我们用一种错误的评价标准去评价。

如果一种内在的稳定和进步,一种性格的深化才是真正重要的事,那么我们对生活所带来的结果所做的判断确实可能不同于现在,我们甚至可能会开始重视曾经看来似乎毫无意义的冲突或可耻的穷困。

表面上合情合理的东西是多么容易转向它的相反面,因此,对于在这方面所取得的成功,我们仍然会感到非常不安。

毫无疑问,我们一生中所从事的工作不会是毫无价值的,其最有意义的不会只是我们从事的各种活动本身,而是由此而获得的精神生活的满足,这才是最宝贵的。

只有当人类生活去努力探究它自己的力量时,才有可能寻找到答案,真正有意义的启示是只能从生活本身的教导和经验中得来,而不可能从外部得来的。

我们的生活住线路必定不是美好的享受,而是要一直不停的运动,甚至是折腾。事实上,从长久的历史经验来看,我们人类的一切精神生活必定总是蕴含着某种斗争的因素。

# 4-76

正是当他把精神生活看做他自己生活的全部时,他才会意识到一个内在的精神世界,它即是无限的、又是他真正的自我。

在它们背后支持其发展的,是大全的基本的生活,一旦离开了这一生活,它们便会马上表现出这样的趋势,丧失掉它们的精神生活,沦为世俗精神的牺牲品。

如果仅仅只是迷恋于感官世界的需要,那么人类生活就根本不值一提。如果我们人类的幸福是指满足的话,它不会是因为我们的全部工作而离我们更近一点,相反,它会比以前更远。

无论其外部过程可能多么平静,它仍涉及一个重大决策。这个选择当然不是在瞬间就可以完成的,而是要用整个的一生努力去完成。

我们的生活绝对不是空洞表面的游戏,而是在它当中有极其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这运动与我们休戚相关,我们完全能够预测出它的方向。

不存在任何完美的成就,一切都在创造之中。我们看不到终点,而只看到走向终点的道路。光辉的顶点尚未到达,细致入微的改进还在继续。

我们看到了一片纷乱错杂,看到了我们无休止的奔波追逐,甚至不顾尊严虚伪的抬高自己,自负而强烈地推行着自己的主张,对其他人的要求大加干涉甚至反对;我们已经迷失了,本来无比简单的生活却被异己而非自己的兴趣所占据,这可真是毫无意义。

人们带着他自己的喜恶,伪装成善与恶,真与假的最高仲裁者,因此,努力的主要目标是赢得社会的赞赏与尊重,说白了,其实是活在别人的世界里,这可真是可悲。

也许在纯粹人本主义文化之外,还有某种更高的文化形式,也或者,生活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

# 4-77

我们坚决反对轻率地把人格用作口号和医治一切时代邪恶的所谓的灵丹妙药的不正常倾向,因为众所周知,首先人格需要赋予其一个充实的内容(至少在表面上),以及一个更加广泛的背景,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通过那么多努力的收集、编纂、研究和重构,我们整个文化变得乱糟糟的。它把伟大、渺小,生机勃勃与死气沉沉混到了一起。它没办法区分短暂与永恒,不能在那无垠的历史遗产中去发现简单的指导原则,所以它也就不可能把我们的努力引向一个较为确定的目标。

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存在许多非常重大的问题。我们越是多地把他们连在一起,我们便越感到清楚,为了使他们得到更好的解决,我们必须像前面一直强调的那样,求助于一种独立的精神性,一种形成其自己的世界的精神生活。

这个时代是一个充满争端的时代(事实上,又有哪个时代不是呢),它的重要意义很难否认,对于那些想从生活中赢得意义的人们来说,毫无疑问这也是一个充满无限机会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