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灵魂像天使一般善良,而姿色更是天下少有。
# 3-84
权势、足以引起傻瓜的敬重,孩童的惊吒,阔佬的嫉妒,贤哲的轻蔑。
事若如此,其罪在我?
谁能猜到在这样的外貌之下竟藏着百折不挠的决心,哪怕九死一生,也要活出名堂来。他想离开纬立业,故乡的所见所闻使他深恶,心灰意冷。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做什么。
我固然微不足道,夫人,但我并不低三下四。
有钱人就是这样,他们得罪了人,以为只要装模作样一番,就什么都弥补过来了。
处于我们的地位,就应该有所选择:不是追求尘世的富贵,就是向往天国的福祉。别无折中的办法。
书中不仅有幸福与陶醉,也有失意时的慰藉。
热情最会伪装,须知欲盖反而弥彰。有如乌云越黑,越是显示有可怕的风景。
无疑,这是卑劣的灵魂所能表现出的最大的歉意了。
而她的软弱,更加重了她的不幸。
藏在这儿,世人就不会伤害到我了。在这里,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在上流社会的可悲现实中教养出来的年轻人,即使有丰富的想象力。也只会受到冷酷的嘲弄。伟大的行动,将随着不能现实的希望同归于尽。
我有面包,我要自由!
# 3-85
他要选择的,不是善与恶。而是碌碌无为的安闲舒适,还是少年气盛的英雄美梦。
小说,是一面镜子,鉴以照之,一路行去。
他平时与人落落寡合,一味钻研在自己的猜想和猜疑中,也就远离了一切可以使他收益的机会。
爱情起始于爱慕,终极于死亡。但在此面前,是无尽的怅惘,忧伤,悲泣,欺骗,罪恶。
渴望已久的东西,一旦如愿以偿,心灵反而陷入惊讶的惶惑之中。人心本来就一直有所期望,现在已无可追求,而刚过眼的烟云,尚未成为甜蜜的回忆。
她的灵魂像天使一般善良,而姿色更是天下少有。
时至今日,野心一直是他生活的要义。
不管怎样,有了这不可磨灭的回忆,教我们永远也快活不起来了。
他的头脑,不至于被过去,如几千年的记载,名人的陈述所蒙蔽。
难道你们只配像一具没有灵魂,没有热血的尸体,给扔在那里?
日常发生的事,其奇奇怪怪的一面,往往掩盖了激情造成的真正不幸。
担忧一去,重新堕入爱的疯狂,连带着又产生了致命的怀疑。
不要太恣意调情,血液中的火焰一旦熊熊燃烧,最坚强的誓言也形同于草。
这都是我们生性脆弱的缘故,不是我们自身的过错,因为上天造下我们是哪样的人,我们就是哪样的人。
语言是给人用来掩盖思想的。
你用肮脏的手段得到肮脏的钱,也只配在这种场合,跟这批狐群狗党一起享用。
世间永远是不足之忧,永远是贫富之争。
强烈的感情至为罕见,往往都是深藏不露的。
他可以耽于辉煌的驰思,不至于时时刻刻给拉回到残酷的现实,强迫自己去探索卑劣的人心,再用虚伪的言行,行其欺诈的勾当。
婚后生活的幽寂沉闷,足以使爱情荡然无存,如果婚前曾有爱情的话。
# 3-86
在相当富裕而无需劳作的家庭,婚姻很快会把安闲的享受变成深切的厌倦。
一个人经过长途跋涉,刚爬上陡峭的山峰,坐在山顶休息片刻,自会觉得无比惬意。如果要一直坐下去,你还会觉得快活吗?
生活之所以还过得去,因为在她与极端的不幸之间,还存在着一丝希望。
笑脸不过时虚伪的舞台,对浮华的世界不能太动心。
我可以用此世界的浮华语言和你交谈,因为红尘十丈,看来你已习染甚深。
于连从他们死气沉沉的眼里,饭前只看到期待饱吃一顿的生理需要,饭后只看到口腹之欲满足之后的生理快感。
事实上,他一生的大事,都是经过精心谋划的,只是他疏于细节,但总有一些狡黠之徒却专门注意琐碎小事。
他染上了一个恶癖: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而不是盲从权威和先例。
那时以为,这就是生活;其实,只是准备生活。现在,才算进入社会,发现周围布满了真正的敌人,这情形直要到我的角色扮完为止。
我唯一的长处,是进步快,有法于掌握那些无聊玩意。
不信空话的习惯也许是好习惯,但它会自取其咎,须知自作解人,便会得罪庸众。
这一切原本就是丑恶的,唯有意图越真,才越丑恶。
你想得到不盘问你的人,真正的乐趣,或许在于能加害于你。
庸碌之辈,财迷心窍,是不可能了解彼此。神甫正是从信仰中获取到必要的力量,才能够六年来孤军奋斗,对抗他的敌人。
你如果注定要堕落,那就立刻堕落吧。
思想活泼一点,就被认为是粗俗不堪。尽管谈吐高雅,礼貌周全,力求取悦于人,但每张脸上都能看出无聊的表情。
他对什么都感兴趣,无论是事情的本身,还是取笑的方式。
听惯了平淡无奇的话,一旦听到稍微活波一点的想法就会被视为粗野。
# 3-87
身处上流社会,周旋进退,自由一套绝妙的礼仪,但这礼仪又因地位不同而极有分寸,极有差筹 — 在礼的仪制下,导致情的枯索。
他的容貌,高贵而空虚,反映出他思想的合宜与空泛。
人家的期待如斯,你就要做与之相反的事。我敢保证,这是当代的唯一信条。
每天发一个钟头神经的人,才是最清醒的人;而这最清醒的人,又为自杀的恶魔所缠绕。自杀魔王,是这个国家的神灵。
出身高贵,会销蚀一个人舍身求法的美德。
我在这里见到了什么?不是飞扬浮躁的虚荣心,便是差筹不同的自尊心,此外就什么也没有。
组成我生活的,不过是一连串的伪诈,就因为缺少借以糊口的一千法郎。
展望未来,她并不恐惧 — 恐惧倒是一种强烈的情感,而是厌恶,一种在她这年纪却忽少见的厌恶。
崖断云连的谈话,不期而遇的相会,对富于想象的人,都是彰显较著的印证,只要他心里还剩有一点热情的火焰。
在人生这片自私的沙漠里,人名为己,人人都是在为自己打算。
但是,要是按兵不动,日后我必定会瞧不起自己。是祸是福,我会翻来翻去猜测一辈子,而疑疑惑惑,对我是最大的痛苦。
既然他已决定赴汤蹈火,暂时耽于这种怯弱的情绪,又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只要到行动的时刻,提得起勇气就行。
他这辈子还没这样害怕过:只因看到此举的风险,了无赴约的热枕。
这非走不可的一步,对她来说是多么残酷;要是可能,她愿用毕生的不幸去赎取回来。
高超的思想想倦了,有时也会惋惜在他身上觅得的幸福瞬间,只是忆及往事,心中不能无悔,在某些时刻,甚至感到抬不起头来。
# 3-88
理智的爱,无疑比情感的爱更清醒;这种爱,只有片刻的狂热,因为太了解自身,不断的自我审判,因为是观念的产物,所以不会晕头转向。
我这个人平平庸庸,别人觉得可厌,自己也觉得可鄙。在神经错乱的情况下,他还试图用一己的想法来评判人生大事!这正是聪明人常犯的错误。
可怕的猜疑,无言的错愕,还有失望的情绪,相继在他心中萦回。
今天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精神像肉体一样死去才好。
游寄终日,实际上是把他自己的命运托诸渺茫难凭的偶然。
盲目的本能驱使他把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尽量往后推。他觉得只要话还在说下去,事情就还没有完。但他说的话,她根本没听。
啊,共和国!今天,肯为公众利益牺牲一切的只有一个人,而图享受虚荣的,却何止千千万万。在巴黎,一个人只受尊重,是看他的车马,而不是他的品德。
她眼睛看到的只有她自己,而不是你,所以,她对你并不了解。
所抄的东西,荒唐的可以,以致到后来,就逐句照抄,不问其意义如何了。
谈虚无,谈死亡,谈无穷,都是要言妙道,但究其实,只是一种怕人耻笑的恐惧心理而已。好像无所不谈,实际上言之无物。
她的周围都是道德君子,但更多的是浅薄时代的印记。
他对她讲的,没有一句不是谎言,至少是真实想法的恶劣伪装。
这就是当代文明的奇观!你们把神圣的爱情当成了寻常事一桩。
障碍不是来自您的社会地位,不幸的是来自你的性格。
这个世界里,一切都乱了,我们正在走向乱世。
他的一生,不过是为大不幸做准备的漫长过程,当然不排除被人生视为最大不幸的死。
他看着于连,他好像有点懵然不觉的样子。从前那张神采奕奕生气勃勃的脸,显耀出人类最高尚的情感,而今吃顿麻木竟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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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跟死亡打了个照面,看到了其全部的丑恶形状。伟大的心灵,慷慨的胸怀,这些绚丽的幻象,像彩云遇到风暴,都消逝得无影无踪。
正因为我那时疯疯癫癫,所以今天才这样规矩行不。只能看到瞬间事物的哲人,目光是何等短浅,那你的眼睛就看不到在暗中涌动的激情。
你们那些明争暗斗,家长里短,我觉得我不堪其扰,会把我从半空中拉回来,各有各的死法,我呢,要按我自己的方式去设想死。
看来,我命中注定是会在梦想中死去。像我这样一个无名之辈,不出半个月,就会给人忘得一干二净,何苦去演什么戏呢….
一种具有远大抱负的坚毅性格,自能支配凡夫俗子的粗鄙头脑。
谁知道他世界是怎么个情景?也许是磨难,也许是空荡荡一片太虚。
我眼下是懦夫一个,但却无人知晓,无人知晓。
世界上根本就没什么天然法纪,这个词儿不过是古代传下来的无稽之谈。有立法之前,合乎天然的,只有狮子的雄力和饿汉的需要。
受人尊敬的人物,不过是作案时幸而没被当场抓获的骗子罢了。
不论是现实生活,还是幻想世界,竟无一当意者。缺乏活动,开始损及他的健康,他变得激切又很虚弱。他已缺失男子概威风;这种男子汉气概,就是大喝一声,能把不合时宜的恼人想法推开。
我爱真理…… 但真理又在哪里?…… 到处都是尔虞我诈,至少是招摇撞骗,连最有德行的人,最伟大的人,也不能免俗。
活在世上的时候,我并不孤单,我对人生的职责,有极强的识见…… 我为自己规定的职责,不论对错…… 就像暴风雨中可以依傍的大树,我有过动摇,受过颠簸。总之我也是一个人…… 但我并没有被风暴卷走。
一种狂暴而又无法报复的妒忌,一种持续而又无望的厄运,一种眼见情人薄幸而又受得更深的羞愧与痛彻,使拉穆尔小姐终日闷默。
# 3-90
我本可以感到非常幸福的,但是我那野心把我的魂引向了虚无缥缈之境。
我要是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我这个人还剩下什么呢?我曾经很有抱负,我不愿糟蹋自己;我那时的行为,是照那时的世风时尚。眼下我只能活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总之,时刻如今再做出什么低三下四的事来,我会不胜痛惜的。
但在于连死后三天,她搂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