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好像是无生命的塑像和器械一般,只是被习惯的轮子给推动着。

# 3-73

有这样一些人,他们乐于变化无常,并且认为确定一种信念就是蒙受一种束缚,因而不但在行动上,而且在思想上,他们都以获得自由意志为目的。真理一旦找到,也就对人们的思想产生了影响,而是在于,人们对谎言自身有一种天生的、尽管是堕落的爱。

真理是赤裸裸而不加掩饰的目光,在这种目光中上演着假面剧,哑剧和世上的凯旋式,远不及在烛光中壮观和高雅。

# 3-74

造成伤害的,并不是在头脑中经过的谎言,而在头脑中落下并安顿起来的谎言。无论这些事情是怎样存在于人们的堕落的判断和感情之中,然而真理,只在于判断本身。

站在岸上看船只在海上颠簸是一件乐事,站在城堡的窗口看下面的战斗以及其中的冒险也是一件乐事,但语无伦比的乐事,则是站在真理的有利地位上。

把死亡看作是罪孽的报应和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旅程,是圣洁而虔诚的,而把死亡看作应向大自然进贡的贡品而惧怕之,则是软弱的。

使人们害怕的,是死亡的装饰品,而不是死亡本身。

一个人尽管可能并不勇敢,也不幸运,但仅仅是因为对反复做同一件事情感到厌倦,也会想死去。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可挽回了,而明智的人则是有足够的事情要做,来处理当前和将来的事情,因为那些为过去的事情而苦恼的人们,也就只不过是把自己当儿戏而已。

如果有人纯粹因为心眼坏而作恶,那又怎样?那只不过就像荆棘或者蔷薇一般,它们之所以刺戳抓搔,是因为做不了别的事情。

所谓奇迹,即超越自然,而在人来说,身处逆境之时,能控制自己的自然亦即天象,也就出现了奇迹。

凭借着目光的欢乐来判断心中的欢乐吧。无可否认,美德就像名贵的香料,在燃烧或者碾碎的时候才最为芬芳;顺境最能显示邪恶,但逆境却能显示美德。

什么事情应该公开,什么事情应该隐藏起来,什么事情应该展现的若隐若现,而且是向谁和谁展现,的确是一种治国之术和处世之术。

作伪就是一个人有目的地和明确地毛状和假装成为并非他本人的那个人。

# 3-75

饶舌者和易泄密的人,他们通常轻率且轻信,因为言其所知的人,也会言其不所知。所以,一种保密的习惯既是明智的,又是有道德的。

如果一个人动机公开的话,那就等于发出了警报,把所有反对他的人都召集了起来。一个人若是用明了的宣告把自己给约束起来的话,他就必须或者是成功,或者是垮台。

作伪与掩饰使得许多人在思想上困惑茫然,而否则的话,他们也许是会和他们合作的,因而作伪与掩饰使得一个人几乎是独自走向他的目的地。

父母不可过分专注于子女的意向,以为他们最想做的事情,子女也会最喜欢。如果子女的爱好或者是倾向性非常寻常的话,那么最好不要否认他。

有妻子儿女的人,也就等于向命运女神送去了人质。

独身的最为通常的原因却是自由,这在某些自鸣得意的古怪的人身上尤其是如此,这些人对每一种约束都极为敏感,以至于几乎会认为他们的腰带和丝袜也成了镣铐枷锁。

年轻的时候还不应该结婚,年老的时候根本不应该结婚。

人们的心思或者是以自己的美德为精神食粮,或者是以别人的不幸为精神食粮,而且缺乏美德的人,也就会捕食到别人的不幸。不论是谁,如果没有希望获得另一个人的美德的话,他就会压抑另一个人的幸福,以期取得平衡。

那些人,能够得到权力和职务,是什么代价也肯付出的。

嫉妒是最纠缠不休的和最从不间断的,嫉妒没有假期。它是一种最卑鄙的感情,也是最堕落的感情。

好像生来本当注视天空和一切高尚的对象的人,竟只会跪在一个小小的偶像面前,使自己成为一个臣服者,尽管不是受制于嘴,却也是受制于眼睛,而之所以给他眼睛,本来是为了更为高贵的目的。

# 3-76

无可否认的是,情人是最大的阿谀奉承者。因为再骄傲的人,在情人面前,看好自己到了滑稽可笑的程度。又要恋爱又要明智是不可能的。

爱的报偿要么是回报,要么就是内心秘而不宣的轻蔑。人们应该提防这种激情,因为它不仅会失去别的东西,还会失去激情本身!

居高位者是三重意义上的奴仆:君主或国家的奴仆、名声的奴仆、事业的奴仆,因为他们没有自由,即没有个人的自由、也没有行动、时间上的自由。

职位的升迁是费力的,而人们吃尽了辛苦。却又获得了更大的辛苦;职位的升迁有时是可鄙的,人们是通过有失尊严的手段而成了显贵要人。

当你不再是昔日之你的时候,那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大人物需要借用别人的见解,才能以为自己是幸福的,因为如果他们靠自己的感觉来判断的话,他们是找不到的。身居高位的人,不能认识自己,在忙于事务的时候,他们既没有时间去照顾他们身体的健康,也没有时间照顾他们精神的健康。

死的时候举世皆知其为人,唯独自己不认识自己,那么他的死就是沉重的死。

公德与善行是人的活动的目的,而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功德与善行,也就是人的安息的完成。

像在自然界一样,事物再向他们的位置移动的时候,是剧烈的,而待在他们位置上的时候,则是平静的,美德亦然,在怀有雄心壮志的时候,美德是狂暴的,而在掌权的时候,美德则是安定而平静的。

一般来说,在人性中愚蠢的东西要比明智的东西要多。因而那些能够支持人们头脑中的愚蠢的部分的才能,也就是最有力量的。

大胆总是盲目的,因为它看不见危险和不便之处。劣于判断,擅于执行。

把善称之为习惯,把性善称之为倾向。若是没有它,人就是一个焦躁不安、有害的、可怜的东西,简直是一种害虫。过度追求权力的人使天使堕落,过度追求知识的欲望使人堕落。

# 3-77

基督教的信念使好人成了那些专横而又不公正人的牺牲品。

在民主国家里,人们的目光是落在工作上,而不是落在人的身上:即使是落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也是为了看他们是不是最合格,而不是看他们的门第和血统。

固然少量的哲学知识使人的头脑倾向于无神论,但在哲学上的深刻探讨,却使人的头脑产生宗教。

如果人只把他的头脑指向事物和现象的直接原因,而没有看到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他就会感到满足而不进一步思考。但如果他看到有一连串的原因,而一个原因又是另一个原因的原因的话,那么他就会随着那一串原因追溯回去,最后来到那个初因,也就是上帝或神。

无神论者在谈到无神论的时候总是说那是他们的见解,好像他们自己在里面昏厥了,因为乐意用别人的赞同来给自己力量似的。

无神论像别的教派一样,也在努力吸收门徒。

真正亵渎神灵的,并不是否认世俗的神,而是把世俗的信念用在神的身上。

凡是抨击一种被普遍接受的宗教或者迷信的人,都被敌对方加上污名。

名副其实的无神论者确实是伪君子,他们老是论及神圣的事情,但却不带感情。这样以来到最后他们一定是会麻木不仁的,最主要的形成原因,是在神圣的事务中进行亵渎神灵的嘲弄的风气。

人在肉体上跟野兽相类似,如果他在精神上不与上帝相近的话,他就是一个卑贱下劣的野兽了。对于人来说,当他为神的保护和恩惠所支持并感到放心的时候,他就会聚集在一种人性在自身所不能获得的力量和信念。这在个人是如此,在民族也是如此。

无神论把人交给辨别力、交给哲学、交给合乎常情的孝敬,交给法律、交给好名之心。即使没有宗教,所有这一切也会引导人们获得一种外表上的道德美德。但迷信却把这一切都去掉了,并在人们的头脑中树立一种绝对的专制统治。所以无神论者从未扰乱过国家,因为无神论使得人们对自己小心,而这又是因为人们不能看得更远。

# 3-78

迷信的主人是人民,在一切迷信中,聪明的人是跟着愚蠢的人走的,而且争论是以一种颠倒的顺序来适应于常规工作的。

迷信的原因是:令人高兴而又给感官以快感的礼节和仪式;过分的外表上和形式上的神圣,对只能使教会承受重压的传统的过度尊敬;高级教士为了个人的野心和金钱利益而使用的策略;对良好用心的过度偏爱,而那些良好用心又打开了通往别出心裁的想法和新奇事物的大门;以人间的真理来猜测神圣的事物,而这又只能造成概念上的混乱;最后,那就是野蛮的时代,尤其是在野蛮的时代与不幸和灾难结合在一起的时候。

正如有益于健康的肉如果腐烂就会生虫一样,好的形式和规程如果腐败的话,那么也会变成若干琐碎的仪式。如果人们以为离开原先接受的那种迷信越远越好的话,那么在避免迷信的时候,也会产生出另外一种迷信。

他们因为位及至尊,也就没有什么渴望得到的,这就是使他们的精神要更加萎靡不振,他们又看到有险情、有阴影的许多表现,这又使得他们更心神不宁了。因为不管是谁,如果他有大量的猜妒,但又缺少某个占主导地位的欲望来约束别的一切并使之有条不紊,那么他的心也就难以测度。

人的精神更因在小事上获益而振奋和振作,绝不是大事上。

习惯于进取的人,如果停顿下来的话,也就不免要自轻自贱,非复故我了。

只有在先前受到伤害或者挑衅的情况下,所进行的战争才是正义的。如果没有受到打击,但对频临的危险有根据的恐惧,也是进行战争的正当理由。

他们的平民百姓。除非他们有了不起的有力的首领,或者你在宗教观点上,或者他们的习俗上,或者他们的生计上进行干涉,否则他们不会产生什么危险的。

在一张长桌的上手坐着的几个人,看起来是形式上的东西,但实际上却是实质上的东西,因为实际上那几个人控制着一切的事务。

# 3-79

更多的危险与其说是逼迫了人们,毋宁说是欺骗了人们。

与其长久的注视着某些危险的来临,不如在那些危险走在途中时迎接他们,尽管他们还根本没有逼近。因为一个人如果注视的时间过长,也就可能睡着。

在一个国家里,危害最烈的,莫过于狡猾的人被当作聪明的人了。

有一些人,他们只知道事情的盛衰沉浮,但却不能深入到事情的中心。他们在结论中找到了走出困境的途径,但却完全不能对事情进行检查和争论。然而他们通常是因为无能而获得了利益,并且会被认为是具有指导事务天赋的才子。

对反常的人来说,恶有着一种自然的运行,而且在持续的时候运动最为有力;但是善,作为一种被迫的运动,却是一开始的时候最有力。

凡是由习俗所确立的东西,尽管可能不好,但起码也是合适的。

任何新的事物都会是始料不及的;而且它又总是既有所改善、又有所损害。

我们应该站在古道上,然后四下张望,发现哪一条是笔直的正确的路,便可走到哪里。

有些人就智慧和能力而言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却又非常认真,“以巨大的努力生产出毫无价值的东西”。

在他们心里明白他们说的是自己并不很懂的事情的时候,他们却想在别人的面前表现出,他们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明白说。

喜欢孤独的人不是野兽便是神。

若是说,对社会的一种天生的和秘而不宣的仇恨和厌恶,不论是在谁身上,都多少带有野蛮的兽性,这是非常正确的;但若是说这种仇恨和厌恶竟会是有神圣的性质,则又是最不正确的,除非它并不是来自在孤独中的满足,而是来自一种爱好和欲望,那是为了获得一种更高的生活方式而隐居。

如果没有爱,那么人群也就并非同伴,一张张面孔也就只不过是图片的画廊、交谈也只不过是叮当作响而已。

# 3-80

一个人与其让他的思想在窒息中消失,不如把他的思想向雕像或者图画倾诉。

一个人通过另外一个人的忠告而获得的光,与通过他本人的理解和判断所获得得光相比,要更加干燥和纯粹,因为通过他本人的理解和判断所获得的光,总是充满和浸透着他的感情和习惯。

由于过高估计他们的力量,而在愚蠢的事业中迷失自我;由于低估自己的力量,而堕落到听从恐惧而又怯懦的意见。

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如果对任何正义的动武理由都麻木不仁,就别指望他伟大。

在一种怠惰的和平中,民气将变得柔弱,民风就变得腐败。

健康长寿一个最重要的准则,就是人应该对相反的事物进行改变和互换,但在改变和互换的时候应倾向于那个更为温和的极端。

最能使人多疑的,莫过于所知甚少。因而人们若是想消除怀疑,就应该设法多了解情况,而不是压制怀疑。

慎言比雄辩更为重要,以合适的方式与所打交道的人讲话,比言辞优美或者有条有理更为重要。

财富在有钱人的想象中,就像一座堡垒一样。但那个堡垒存在于想象之中,而并非总是存在于事实之中。

虚荣的赠予和基金,就好像 “没有盐的祭品” 一样,只不过是为善举的粉刷过的坟墓而已,很快就会从里面腐烂坏死。

他们若是没有因他们的功劳而升迁的话,便会把事情安排得让他们的工作与他们一起堕落。

天性往往被掩盖起来,有时被压倒,但很少被消灭掉。压抑天性,则使天性返回之时更加强烈;教诲和交谈,能使天性不那么令人烦恼;但只有习惯,才能改变和制服天性。

不应无休止的持续把一种习惯强加给自己,而应该有某种间歇。这既是因为,停顿能使新的开始更为有力;而且,也是因为,如果一个人并不完美,却又总是在实践,那么他就必实践他的能力,也实践他的错误,并因而产生一种能力和错误兼而有之的习惯。

# 3-81

凡是与自己的天性不相适合的学科,应给它规定下时间来;但凡与自己天性相适应的,则不必费心规定时间,因为思绪会自发地飞向那个学科,只要用于别的工作或学习上的时间够用就行。人的天性不是长成药草,就是长成杂草。

人们的思想多是与他们的倾向相一致,言谈话语多是与他们的学问与被灌输的见解相一致,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是与他们的习惯相一致。

不管是天性,还是话语的保证,都不如习惯有力量。

他们就好像是无生命的塑像和器械一般,只是被习惯的轮子给推动着。

如果一个人敏锐而又全神贯注观看的话,他就一定会看见命运女神,因为尽管她是盲目的,她却并不是隐形的。

极端热爱他们国家或者主人的人,从来就不是幸运的,而且他们也不能够幸运。因为当一个人把他自己的思想置于己身之外的时候,他就不是按自己的路走了。

他度过了一个充满了愚行的青年时代,更精确地说一个愚蠢至极的青年时代。

老年人的忠告,在于其范围之内的事务中,是指导的;而在新的事物中,却是误导的。

在学习上花费太多的时间,是延误;把学问用于过多的增添光彩,是矫情;完全按照书本上的规则来判断,则是学者的怪癖。学习改善天性,经验又改善学习;而学问本身,若没有被经验所束缚,则所给予的指示就未免过于笼统。

读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提出相反意见和进行驳斥;也不是为了尽信书中所言,将其视为理所当然;也不是为了找到谈资和交谈能力;而是为了在心中进行衡量与斟酌。

一切炫耀都是依赖于比较,他们一定是狂热的,那是为了证明他们的大话。

谎言足以产生舆论,而舆论又导致实体的产生。

# 3-82

我们知道,这个法律只要得到合法的使用,就是好的法律。

愤怒就像倾废的建筑物,它是在塌落处自己垮掉的。

在忍耐中拥有我们的灵魂,不论是谁,只要失去了耐性也就失去了灵魂。

不管你怎样表现出愤懑,你都不可做出任何不可挽回的事情。